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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前一夜的福宁宫中,赵弘虽早早就寝,却是完全不能入睡。
他反复辗转,有一瞬间仿佛听到轻微人声,忍不住叫道:“王署!”
又问道:“外头是不是有人来了?”
王署就在隔间,此时一骨碌爬将起来,凑近了小声回道:“陛下,时辰还早,没有听到外头什么动静……”
赵弘枕边就放着太常寺进呈的奏章,其中把公主婚礼流程、时辰都写得清清楚楚,他不知读了多少遍,又如何会不知道。
只是赵弘的心事,对着赵明枝都不好诉说,更何况对面的是王署。
他烦闷不已,也无处抒发,索性早早起来,一面洗漱,一面催道:“去问问裴节度……驸马……”
赵弘把两个称呼先后说出,心中甚是别扭,索性停了一停,复才含糊道:“去看看他人到哪里了。”
天子虽不明说,王署察言观色,也猜出几分来,晓得这是皇上因长公主将要下降,心里不安,待要找驸马的不是,偏生对方身份地位俱不寻常,又挑不出大毛病来,只好在这里自己生闷气。
小皇帝虽然性情好,可又不是没脾气,一旦左起来,下头的人又能好过得到哪里去。
王署老老实实应了,退出去叫来个小黄门,吩咐对方往和宁门探听消息。
然则对方前脚刚走,王署便察觉出不妥来。
今日吉时,虽说是按照赵明枝吩咐一应从简,可毕竟是天家婚嫁,该有的仪礼总不能全免了。
按旧例,驸马应当着常服,配玉带,先到和宁门处换了冕服,再入东华门。
依着眼下时辰,多半驸马还在府中尚未出发。
驸马可以不出发,可自己安排的人去了和宁门见不到人,转头来回报,自家难道就用一句“驸马尚未来到”就能糊弄过去?
皇上本就不高兴,做什么去触这个霉头,叫人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王署想了想,干脆又喊了两个小黄门来,吩咐对方快马去往驸马府上看看情况,无论动静,俱要立马回来报信。
眼见两人小跑着走了,王署在门口又站了几息,半晌,吁出一口长气来。
一想到公主即将下降,要是当真和近日内外传言中那般,不久就要与驸马一起去往京兆府,届时只剩天子一人在京中,这会已是不易,等到不日太上皇回京,又当如何是好?
莫说皇上心中忐忑,便是他这个下头的黄门官,也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天子,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
……
在檐下只待了片刻,王署就调转回头,进殿伺候皇帝起居。
赵弘梳洗完毕,倒是不着急换礼服,坐着又看了一遍公主婚礼流程,眼见天光初亮,距离吉时实在太早,又兼自家坐立不安,本想看几本折子,谁知根本读不进去,只得撂开手去,又取了纸笔来写大字。
字也不过写了五六个,他心浮气躁,笔下一捺走偏,直接自笔尖分岔成了两捺,一时兴头尽扫,低头盯看那一笔两捺许久,一抬眼,见到角落漏刻,突然起了心思,便问王署道:“叫人去看看阿姐起来了没有,要是起来了,朕去同她吃个早饭。”
王署愣了一下,却是低眉顺眼道:“下官这就使人去问,只是……”
“只是什么?”
“今日驸马来行亲迎利,公主必定事忙……”
赵弘皱眉道:“吉时不是未时三刻么?这会子才是寅时末,哪里就差这一顿饭功夫了?”
但他不用王署回话,已是摆了摆手道:“算了,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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