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爱就一个字-《反叛的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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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忍耐?”
“我以前大概只是学会了忍耐,但后来.....后来我在某个人的身上学会了积蓄力量,当你拥有了力量的时候,就鼓起勇气去改变它。”
“所以你才会在学校接受采访?你觉得你已经积蓄够了足够多的力量,你想要改变它?”
沈幼乙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才会在学校接受采访。”
徐岚稍稍俯身看向了沈幼乙好奇的问:“那你想要改变什么?”
“首先是改变父母对我的态度。就现在的我而言,最大的困境,就是你很难在家庭和理想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你自己想要选择那条充满荆棘的鹿蹊,可父母总希望你能走在一条幸福的康庄大道上。问题在于,他们以一种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他们是对,而你也知道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可你的内心偏偏向往那无人肯走的鹿蹊。他们总把过的好不好或者获得了怎么样的荣誉和物质当做获得幸福的砝码,他们认为幸福是我们人生跋涉的目的。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幸福在于跋涉的过程,在于你沿途经历的一切,只要是你所向往,纵然历尽艰辛,你都是幸福的。幸福是旅程中的感受,从来不是终点。我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的选择......”
“其次呢?其次想要改变什么?”
“其次想要改变我自己。”沈幼乙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眼属于曾经属于成默的座位,然后轻声说道,“我始终无法从老师这个角色中走出来。但今天我想要挣脱这个束缚。我不能让自己始终被禁锢在过去的记忆中,即便老师确实是一个曾经属于我的标签,但我也不该逃避,我现在想要撕去它。”
徐岚饶有兴致的问:“那你打算怎么撕去它?”
沈幼乙走出了座位,走向了讲台,她从粉笔盒里拿起了一支粉笔,面对着镜头微笑着说:“同学们,下面这是我以老师身份为大家上的最后一课。”她转身在黑板上噼噼啪啪的写下:“宋,范成大,《车遥遥篇》,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只是须臾,黑板上就多了几行瘦金体写下的漂亮粉笔字。沈幼乙放下了粉笔,转身用她上课时惯用的和煦又温柔潺潺如流水的声音说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正是人虽离去,情却未绝,才会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伤感,才会有‘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无奈。而诗人范成大的这首《车遥遥篇》则借着一位妻子真切的内心独白,抒写了难以言传的离别之情,以及矢志不渝的相守之意......”
“........诗的意境巧妙之处在于没有‘时间’。它既可能是女主人公独伫楼头所见的实景,也可能是一个早已逝去的美好虚景之叠印,甚至可能是女主人公心中造出一片幻觉。但不管是那一种,女主人公都执意坚守,愿意等待重逢之时。”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课。”站在讲台上的沈幼乙闭了下眼睛,轻轻抚摸了一下讲台,向着镜头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徐岚也站了起来“啪、啪、啪”的鼓了三下掌,空荡荡的教室里,她的掌声显得是那么的寂寥。她不解的问:“我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改变老师这个身份,甚至用‘撕去标签’这样的注解,还有为什么你的最后一课,为什么要选择这首范成大的《车遥遥篇》.....”
“这都和我最后一个想要改变的事情有关。”
“那你最后想要改变的事情是什么?”
“这一段我希望能在学校礼堂拍摄,我希望能在那里结束这段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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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切换到了礼堂,等摄影师们架好了机位,礼堂上的射灯“啪、啪、啪”的打开,橙色的光投递在泛着油光的木地板上时,沈幼乙站到了登上的楼梯边缘,她抬头看了看并不算长的楼梯,说道:“其实有关我和我的副人格还有死去同学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还有后续吗?”
“是的。”沈幼乙转头看向了徐岚,笑了笑,用有些羞涩的语调说道:“这最后一段能不能帮我放《爱就一个字》作为背景音乐。”
徐岚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沈幼乙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了还剩下的那束聚光灯光锥,她仿佛听到了歌声在空旷的礼堂回荡。
“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我想你身不由己,每个念头有新的梦境......”
她感觉到了命运的时钟在着虚无的音乐声中运转,歌声如沙粒般在缝隙间流动,有股汹涌的力量在催促着她,她闭了下眼睛,确定这不是一个梦境,也确定即将走向自毁的祭坛。
她已经准备好了拨动命运的钟摆,像是给自己套上绞索。
她登上了台阶,想起了那句茨威格于《断头王后》中写下的著名箴言:她那个时候还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不过沈幼乙的内心并没有绝望的悲怆,只有即将浴火重生的愉悦,她穿着那天穿过的职业装,向着即将焚烧自己的烈焰轻轻迈步。
“我曾经画过一副画,在那张画里,我和他肩并肩走在校园青绿色的梧桐树下。夕阳西下,阳光透过叶片的间隙撒在两个人的身上。我还在画的背面写满了他的名字,在写下他名字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我写的。但其实我的内心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要把他永远,永远的占满我的梦境......在梦中他是永恒的.....我以为那是我唯一拥有他的方式。”
沈幼乙的声音很轻,她像是在念诵一首情诗般娓娓述说像是回忆,又像是画面的字句。她慢慢的沿着台阶向上走,以一种烟火从空中坠落的婉约风姿。
“有关他一个人的回忆,几乎占据了我所有回忆的重要时刻。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想到他我就不愿意清醒。我总会做梦,梦见我还站在讲台上,他坐在他的座位上,用手撑着下巴,没有什么表情的听我讲课,我在黑板上写字,我吟诵一段诗歌,他低头眼瞳里就有光芒闪烁。我凝视着他,因为他是我灵感的源泉,他让我不用千篇一律的活着,得以进入仅凭我自身无法抵达的世界,对我来说那些文字所构筑成的记忆,都是真实的,它们甚至比我自身的记忆还要珍贵。而感谢上天赐予我的灵感,一旦拥有了灵感的源泉,现实有的时候就会变得微不足道。没有比幻想更盛大的,更持续的烟火。我的烟火,在我二十四的时候被点燃,我的余生,大概都会试图用文字将这场烟火描绘出来。”
在漫长又短促的叙述中,沈幼乙终于登上了礼堂的舞台上,中央的那道光锥在等待着她,像是不朽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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