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73章 狱中百像-《第三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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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否则逆反心理会更强,本来想着十年八年,哟,换个角度想,兴许三五年就行了,这不是惊喜是什么?”大兵笑着道。
林管教的脸像是已经僵了,不会笑了,他直道着:“没用,出去还得干。”
“也不一定吧,总是会有悔改的吧。”大兵尽量地,不确定地往好的方向想。
“幻想很美好,可架不住现实残酷啊,自己看。”林管教在一处仓门间停下来,示意着大兵从观察孔看,大兵凑上眼睛,然后看到了好惊奇的一幕。
一仓十几人,分成几拔,一拔在马池边干活,角落里一对低着头,像在下棋,离门最近的应该是高层,两位眉目清秀正在给一位大汉揉肩膀,剩下的几位像在教育新人,新人正马步站着,嘴巴吧嗒吧嗒不停讲着什么,整个仓俨然一个阶层分明的小社会,玩得不亦乐乎。
“还能下棋?”大兵好奇问。
“牙刷磨尖,把肥皂雕一下,手工漂亮着呢。”管教道:“我们隔一周就得查仓,就看这么紧,你都想像不出他们能把什么东西藏进来,有时候甚至是铁器。”
“那正说明懂得苦中作乐嘛,闲着不也闲着。”大兵笑着道。
“这份上还能苦中作乐,你觉得他们把犯罪真当回事?”林管教道,咚咚开始敲门了,一敲再一开,景像已经截然不同了,刚刚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仓,现在整整齐齐出现在通铺上,目视前言,手背身后,在一位带头的带领下,齐齐喊了声:管教好。
好个屁,管教根本不理会这茬,直吼着:“1432,赵玉泉,出来。”
第二位嫌疑人,弓着身,出门,蹲在门口,这是训练成习惯了,不过还是把大兵吓了一跳,是位老人,他现在才注意到,年龄已经六十五了,而真人更震憾,脸削身薄,瘦骨嶙峋的,而且犯的居然是抢劫,抢就抢吧,还持刀。
这是开过庭的,大兵在念犯罪事实时,那老头眉毛都不抬一下,念到“判决如下”,这老头才抬眼,期待地看大兵,见大兵停了,他问着:“判几年?”
“你觉得应该判几年?”大兵问。
“八年往上?”老头正色问。
“恭喜你,今天喜事上门了。”大兵接着往下念:“判决如下:被告人赵玉泉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刑期自羁押日计起……签字吧。”
大兵道,递着本子,那老头却像傻眼一样看着他,大兵于心不忍了,轻声道着:“三年会很快的,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太过分了,怎么才三年,最少得判十年。”老头气愤道。
“啊?”大兵愣了,看管教,他面无表情,没理会。
“我无家无业,无儿无女,我亲人可都在这里头呢,出去谁给养老啊,不还得进来。”老头怒道,拿起笔,又扔下了,怒视大兵道:“我不认字。”
“啊?”大兵出离惊讶了,管教这时候开口了:“画押。”
那老头画了个圆圈,圆圈都没画圆,还是唠叨着判得太轻,出去没地方吃住,没地方养老可咋整,林管教却是吼了句,这老家伙才乖乖钻进了仓里,仓门闭上的一刹那,大兵看见这货捶着大腿嚎丧呢:亏了亏了,该多抢两把,国家才养活我三年啊。
闭上仓门的一刹那,林管教看着大兵,像是很享受他的惊讶,话说大兵那怕是趟过水里火里的,依然是惊讶到无以复加,真有这号进来就冲着吃皇粮养老的,那他的思路可就全错了,想给嫌疑人点轻松,还真办不到了。
“看懂了吧,他们可不需要你的同情。”林管教幽幽道着,指着方向,找着下一位。
这个意外让大兵很是懊丧,他自以为已经洞悉所有的表情语言,可没想到,还会有错得离谱的时候,他出声问着:“林管教,我只是听说过,还以为是个例。”
“多着呢,有些就想进来养老,有些呆出感情来,进来是兴高采烈,要走反而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守所不同于监狱啊,羁押期间,不用干活啊。”管教道。
好逸恶劳到这种程度,让大兵皱眉头了,他思忖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道:“能把坐监当成终身制职业的,这算是一种什么心态啊?就宗教洗脑到这水平都有难度啊?”
“他们那脑袋还用洗么,装的全是米田共,还用考虑心态么?这里头遮风挡雨管吃管住的,比外面没家没业可强多了。”林管教带着大兵出一道门,又进另一道,是第二个门口停下,好像等着满足一下大兵的好奇心一样,大兵瞅到观察孔上瞧瞧,哦哟,这里面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小世界啊,唱歌的、穿着裤衩裸舞的、支着胳膊倒立健身的,要是声像能全部拍出来,估计得是一部惊世骇俗的群魔乱舞。
咚…咚…一敲,那些人兔起鹘落,迅速连滚带爬到通铺上,坐好,背手、目视前方,一个接受判决的人被吼出来了,大兵眼睛一直,居然是那位上班头天见过的老贼。
“……判决如下:”大兵念着作案经过,看这位老家伙浑身得瑟了一下,知道他紧张了,他狠狠心,没有再放松一句,直接宣读着:“嫌疑人苟三斤犯盗窃罪,金额特别巨大,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刑期自羁押日起计,如不服本判决,可在送达次日起十日内提起上诉……签字。”
一纸朱红大印的判决书,交给了这个拣烟头的老贼,老贼面如死灰,手在哆嗦,写出来的笔划都在抖,大兵拿走签本时,他抬头,乞怜地看了大兵一眼,大兵面无表情道着:“苟三斤,好好改造,出来还有机会见到老婆孩子,回去吧。”
林管教一吼,这位抹着眼泪,佝着腰,进仓里了,铁门关锁上了,大兵道着:“像这样的,似乎还有救啊。”
“嗯,偷不动了,自然就不偷了。”林管教背着手,无动于衷地道。
很冷漠,可惜大兵找不出第二种更合适对待这里的方式,当社会上全部的渣滓、垃圾都堆在一个地方,难道那可能是欢欣雀跃的事?
不是,肯定不是!也不可能是!
又一位,诈骗惯犯,这货的判决书有六页,犯罪事实让你啧啧称奇,他是专司搞演出的,一到某地就扯着某某和某某的名星大旗搞演出,拉赞助、预售门票,然后捞一笔就跑。直到后来越干越胆大,打扮了几个假名星来演唱,给识破了。
数额特别巨大,十年。
再一位,贩毒,已经超期羁押了,从抓捕到羁押到庭审,各方对于这种重刑肯定是慎之又慎,不过大兵发现似乎根本没必要,这个留着胡子的西北汉,像只冷血动物一样,听到自己的刑期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你说不清是冷漠还是麻木,那怕你用心理学也无法解释他们的心态。
判决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毒贩回仓了,拿着签本的大兵还愣着,林管教走了两步,又好奇回头,没有说话,似乎等着大兵消化惊讶,半晌大兵才省过神来,他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总是恍惚,又莫名地忆起了刑场,可却找不出那种紧张、刺激、浑身血脉贲张的感觉了。
其实那种感觉很好,最起码不像现在,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你刚来?”林管教好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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